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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金满楼
中国人有个毛病,一向是得寸进尺,得陇望蜀,吃着碗里瞧着锅里,但凡别人有的,自己也想要有,没有的才叫珍贵。打比方说吧,以前没参加过奥运会,得了块金牌宝贵得不得了,后来自己办了奥运,也就那么回事。足球没打入世界杯前,每逢预选赛球迷们都要捶胸顿足,如丧考妣,后来总算借日韩东风冲出亚洲,虽说一球未进,但也算过了把干瘾(未料足球热竟由此降温,十年冷遇,堪称漫长)。世博会也是如此,举办前干劲十足,热火朝天,舆论铺天盖地,全是世博、世博,办完后(甚至举办中)是一片狼藉,门庭冷落,无人管无人问。看到这里,也许有人要问,为啥每逢盛会,国人前后表现判若两人、反差如此之大?道理其实只有一个——爷玩过了!不在乎!这大概就是国际化参与中的嫖妓心理。
如果说,中国人对这个世界还有一点遗憾的话,那就是诺贝尔奖情结。当然,也不是中国人没得过诺贝尔奖,和平奖咱就得过两次,但这个就不说了。文学奖咱也得过,但这个也不说了。诺贝尔中最过硬的是科学奖,物理化学医学,外籍华人得过,中国国籍人没得过,这种感觉很不好,就像有钱却嫖不到,让领导很不开心。是啊,国家每年漫天撒网,像打水漂一样的投入成千上万亿,博士、院士、发表论文数接近或超过世界的总和,却总也拿不到诺奖,这算怎么回事?怎不让国人长久的遗憾而痛着?
终于有一天,屠呦呦得了诺贝尔医学奖,这下国人堆里算是炸开了锅。窝里斗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,抢功夺旗也是各派人士争先露脸的拿手好戏。这不,中医说这是中医的胜利;毛左嚷着这是文革的成就、一切功劳属于毛主席;舔菊的专家也忙不迭地说,这是本国制度的优势,说特色制度扼杀创新这是放屁;想必外援部也会不失时机地表示,这是援助非洲人民所带来的伟大胜利,说明外援也难免瞎猫碰着死耗子,总有碰对的一回。
其实要我说,屠呦呦和青蒿素能得诺贝尔奖,明显就是孔夫子和《诗经》的功劳,其中《鹿鸣》一章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,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”,《诗经》提到数百种草药,为什么青蒿素能得诺贝尔奖?人家孔夫子编《诗经》时也写得十分准确,“呦呦鹿鸣”而不是“舟子鹿鸣”,指明了是要“屠呦呦”去拿这个奖嘛!所以,功劳属于先知孔老夫子,伟大的预见,天意啊!
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方舟子,他反中医的嘛。屠呦呦是中国中医研究院首席研究员,克强总理也是向中医药管理局致电祝贺,这让反中医的人士们极度不爽。由此,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撇清本次诺奖与中医中药的关联,仿佛中医中药不配得这个奖,就算中国人也不行,何况屠呦呦是科研界为人所熟知的“三无人员”,无博士学位,无留洋经历,无院士头衔,如何能和西医西人相提并论?又让数百上千名国家院士们情以何堪?
中国盛产非黑即白、思维残疾的“反反族”,反日、反美、反俄、反清、反满、反恐、反男权、反虐待动物、反环境污染、反左反右,反这反那,反中医不过是其中一种,仿佛不反点什么,有些人就不能展示自己的逼格,就会浑身瘙痒,满胳膊满大腿的不自在。当然,反中医近代有之,并非方舟子一干人的首创。早在民国时期,国民党中央委员褚民谊等人即领衔西医要求废止中医,企图用行政力量将中医药一举灭绝。褚民谊说了,“中国卫生行政的最大障碍就是中医中药,要是行政上了轨道,如不把中医中药取消,就不能算是革命”,只有灭了中医药,“才算是完成了革命大业。”
褚民谊是革命元老,造反出身,当然也不妨碍他留学法国并获得医学博士的学位。据上海名中医陈存仁说,褚博士本人从来没有行过医,其博士论文是关于兔阴具有阴阳两性的学术探讨,据说是他认真观察了几万只兔子的生殖器才得出了这个结果。《木兰辞》里说,“雄兔脚扑朔,雌兔眼迷离;双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?”也真是难为他了。
从逻辑上说,褚民谊的话有颇多不通之处。毕竟,人活着不是为了革命,革命也不是社会进步的唯一目标,更不是唯一的手段,以革命名义去推动医学进步,这有违科学本义。而在民国初年,一些新生流派或主义最喜欢自封“科学、民主、革命”,然后动辄给反对派及不同意见者扣上“迷信、保守、反动”的大帽子,以为这样就代表了进步潮流,实则这种事前假定的正确和不容讨论的专横,往往起到适得其反甚至倒退的效果。
近代名人反中医的不在少数,胡适说中医“毫无学理,不足为法”,鲁迅说“中医不过是有意无意的骗子”;傅斯年声称“我是宁死不请教中医的,因为我觉得不如此,便对不住我受的教育”。新派知识分子们与传统决绝的态度,由此出现“汉字不灭,中国必亡”等惊世骇俗之论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倒是活了一百多岁的马相伯听了废中医风潮后,老先生抚须大笑:“你们不要过誉西方文明,要知这一切都是近百年来事。我年轻时到外国去,亲见他们还没有好的医药,生了病,用蚂蟥斜贴在太阳穴里,说百病都会消灭的”。恕笔者见识浅陋,蚂蟥贴穴的治法不曾听闻,不过十九世纪西方社会“放血疗法”倒是被屡屡提及。
中医误人,西医中也颇多庸医,正如中医治死人,西医也没少把人治死。孙中山贵为一党之尊,临死前尝试用中医疗法,愣是被协和医院的西医请出大门,而事后查明,孙并非死于肝癌而是胆囊腺癌,误诊。梁启超信了一辈子的西医,还是被西医误诊错割了腰子,事后还不敢声张,说腰子错割事小,因为这事坏了西医的名誉事大,这种精神何止科学,简直崇高。说中医是骗子的鲁迅本来可以多活十年,同样因为日本医生须藤错将结核性肋膜炎诊断为支气管炎,结果一代文豪,未能以一部长篇小说勇夺诺贝尔文学奖,损失何其惨重!
不无客观地说,反中医人士们的做法相当狭隘而鸡贼,这也是“反反族”的通病。扛着红旗反红旗,举着科学反科学,单边发育的思维,缺乏包容的姿态,非理性的亢奋,自命科学的“科学控”们也不能免俗。洗脑教育多年后,完全丧失了正常思维的人们沦为“反反族”,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合理的开花结果。
说到底,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,它既然存在,即有存在的道理,无非是两种解释体系,谁听起来更合理些,咱是外行姑且不论,但病家看病吃药,关键看的疗效,其他说得天花坠地,又有何益?如褚民谊“为了革命非扫除中医不可”的主张,实际上是躲在“科学神圣化”幌子下的盲动,这种“为反而反”的“反反文化”,如反传统、反儒家、反中医、反父慈子孝、反贤妻良母等等,过去的一切都要反,本身就是一种偏激与非理性,而所谓“科学神圣化”、“西医神圣化”,更像是一种打着“科学”旗号的伪科学。如是,当下因为得了诺贝尔奖而愤愤然的猛反中医,如果不是失魂落魄至少也是丧心病狂的可耻行径。再一味的反下去,诺贝尔都要被你一嫖再嫖——还没反够么?
2015-10-07 01:13: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