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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纸上绣花的男人
28年前,正值中国的诗歌年代,那时的诗与写诗的人都很纯粹。由于交通和通讯还很落后,人们对一个人的认识与交流主要凭借阅读和书信往来。譬如我在一个叫桃源的小小县城教书,就只能利用暑假背起简单的行囊远行,那一天,我坐了7个小时的车抵达岳麓山下的湖南大学,拜会当时正走红的新乡土诗人江堤和陆珊,黄昏时,我们从湖南大学出发,步行着穿越长沙城,当月亮越来越高的时候,我们到了长沙火车站东边一片农田中,在那里,一个简陋的寓所里,住着新乡土诗领军人物之一的诗人彭国梁。他留给我至今的印象是:一脸大胡子,笑眯眯的,像尊弥勒佛。
那时,他以诗而闻名。28年后再相见,他的头上却多了一顶桂冠:画家。如今书画家如过江之鲫,他无意间闯入画界,着实让人吃了一惊。因为,他的画若按传统的框框去评定的话,完全是“不入流”,正因为不入流,所以新,所以奇,所以特,所以珍贵。国梁兄赠我由湖南大学出版的他的画集《胡思乱想》,我是当宝贝带回家的。匆匆翻开画集,发现宋元、王开林、李湘树、何顿等一批名家已给他写了文字,我没有去触碰,我唯恐他们的观点左右了我的认识,我只读画,顺着那些线条,让自己迷失在他精心构造的魔幻世界。
我说迷失,并非夸张,国梁兄的画,你不能轻描淡写地只是投以好奇的目光,我盯住其中一条线,或由几条线构成的一个小小空间,凝神、入定,便觉那小小的空间越来越大,就像电影中的镜头不停地拉近一般,在不断地拉近中,一切熟悉的事物都消失了,扑面而来的是巫风、是宗教般的气氛、是外太空的神秘符号……我们平常接触到的画,画山像山,画水似水,很难有直接让我产生震撼力的内容,国梁兄的画,每一幅都呈现出无穷的想像空间,我想,很难有一个艺术评论家能对他的画做全面的赏析。
因为,他创作画是典型的无师自通,没有遵循什么理论和伟大的教导。某著名画家给他的这些作品命名为“原生画”,我不大赞同。有的人往往把不便归类的作品,或视之为“鬼画桃符”的东西都往“原生”这只口袋里装,国梁兄的作品却是不能简单地往“原生”口袋里装的。看似就是一些线条不厌其烦地行走着,其实我的解读是,作品里隐藏了丰富的信息,关于两性,关于生命。
据说,2007年的某个晚上,国梁兄在书房里突然莫名地冲动,他拿起一支签名笔,任由笔尖在一张白纸上随意行走,仿佛是谁在指引着他,那脚步无法停下来。当停下来的时候,便是一幅令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的“画”,且从此乐此不疲,终成气候。一个从来没有习画的人,却为何对线条如此的痴迷?国梁兄的母亲曾是湘绣女,我认为,他从娘胎里便植入了母亲的艺术细胞,童年时,母亲在绣床上飞针走线的情景,使他对线条有一种刻骨的记忆,在半百年纪的时候,他对线条的情愫终于得到了释放与表达的机会。
想像国梁兄创作的场景,应该是很感人的,在女红都快消失的时代,一个大男人摒弃一切杂念,把热闹的长沙城关在窗外,手持一支签名笔,就像一个女子绣花那样,一条条的线,长长短短地“织”,容不得半点差错,否则前功尽弃。太轻了则显单瘦,太重了又恐墨浸润开来,这真是个精细活儿。而且慢也不行,快也不行,线条必须跟着他的思想游走。每当他收笔的收候,是否会产生“今夕是何年”的错觉?
国梁兄的画便不可复制与摹仿,因为每一幅画都是“这一个”,无法返回,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幅画是什么模样,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笔会形成怎样的图案。就像一个儿童,他的行为不为成年人所理解。市场经济时代让许多事物改变了模样,28年前,国梁兄笑眯眯地看着我,目光满是童真般的和善,28年后,他的目光仍然没有改变,我想,这就是他能够创作这种中国唯一风格的画的原因,他保留了不为尘世所干扰的心境,他还活在28年前那个诗意的境界里,与当下的滚滚红尘中,他成了珍贵的另类,他一直“没有长大”,因此,我为他的画命名为“彭氏童画”。
2016-07-14 15:00:0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