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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以动之
——读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
○官剑丰
李德裕《文章论》中说:“譬诸日月,终古常见,而光景常新,此所以为灵物也。”其实世间的人事又何尝不是如此,然则人之所以为灵物,正如文章有义法一样,必有其礼义威仪,是终古不变的东西。许石林先生的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这本书的书名即有此意。这本书推崇古人的仁义礼乐,笔墨饱含深情,大至朝政,小至日用,无不以儒家义理为鹄的,向现代人展现古人的气节、胸襟与智慧。
文章之事不易为。古人云:风以动之。风为诗六义之首,孔子说:不学诗,无以言。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里面的文章对读者皆有兴发的力量,讲古代故事极有趣味,譬喻层出不穷,议论则每落实到当下,能使人手不释卷一口气读完。当代人讲历史,不是枯燥无味的说理或材料堆垛,就是无底线地迎合今人的功利心。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不惟摆落故步,趣味横生,而且处处提醒今人的功利心态要不得,可谓用心良苦。其行文有时类嬉笑怒骂,左右逢源,如风行水上。然而细读之下,实有一番稳妥的安排。许先生曾说,他看到一则古人的行事或言论非常好,就想着如何在文章中自然地引用,或者干脆演绎为一篇文章。这是古人对今人一种活泼泼的生命感发,只有本身具有诗性的感发能力的人,才可以笔下生花,感发他人。
君子之德风,风也是君子之德的象征。君子之德不易言,所谓数之可十,推之可百,如果其中有一个最基本而又切用的行为规则的话,应该是顾亭林的“博学于文,行己有耻”八个字。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的内容很丰富多彩,可谓博学于文,然而可以一言蔽之,这本书所讲的就是古代君子行己有耻、待人以恕的故事。许先生在书中常慨叹古人律己之严,而又人情练达。观其为文,曲探古人心情,亦有古君子之风。
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与《桃花扇底看前朝》一样更提倡一种古代读书人的憨气,如“忠心佞口一孤臣”讲黄道周。在当今社会这种读书人几乎已经绝种了,充塞于其间的都是精于计算的聪明人。许先生喜欢这种憨气,他相信古代君子的美好与善良发自天性,也相信今人也可以做到。同时,许先生认为善良的天性也必须在现实人事中修炼才能保持和充养。但是,现代中国人的“伦理”思考都是基于人性是恶的这个“事实”上,都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所有人。这是许先生最为之痛心疾首的现实。
诚然,人性是恶的这个命题并不必然推出人不能为善甚至怀疑善这个结论,但是如果没有更高的权威——如古代的圣王,西方的上帝或教会——存在,这种抽象命题在愚众那里必被理解为“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”这句话一样。更可怕的是,现代的愚众不比古代,他们更多是自以为有知识有文化的一群人。人性是恶的,正是教化的必要性所自,然而人性是善的,教化才有可能。必要性不必多言,可能性则当力为。古人说隐恶扬善,实有大智慧在。这当然主要是说处世了,至于国政,于越轨不化之人,自当以刑政慑之。
人性是否善恶,这种抽象命题实在不重要,重要的是是否选择相信善。儒学中孟荀的异同,孟子推四端以劝善,荀子揭性恶而崇礼,这个问题迄今在学人中争论不休,其实皆因对两者的理解有所偏颇。孟荀两人存心并无不同,只是发为议论则各据一隅罢了。对一些人来说,相信人性无有不善,几乎是反智的、肤浅的;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,认为人性本质上是属恶的,无异于取消了为善的可能性。其实人生的道路有其广大的一面,也有其高峻的一面,好与坏只视乎知行是否合一,只有自己知行合一,才有教化他人的资格。
《清风明月旧襟怀》相信人性皆善,许先生以古人的嘉言懿行来劝当代人为善。同时,许先生在书中也主张化性起伪,以古人的气节和胸襟感化今人。在现实中,许先生为人亦平易近人,接引后生时言谈风趣而又苦口婆心。不佞幸尝恭听许先生议论,颇感其胸襟广阔,也时而金刚怒目,为之震动。
许先生的书可谓是浊世中的一股清流。然而所谓“居今之世,好古之道”,此书或许遭到很多当代“法术之士”的嫉恨吧。
2017-01-24 17:13:05